对付四爷,胡搅蛮缠永远比据理力争更实在。
果然,四爷虽然没笑,却是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不过,嘴角眼角十分抽搐倒是真的,显然是被儿子这架势给囧得。
觉得四爷恢复到平常心了,弘晖正了正脸色,也不再胡乱闹欢了,“阿玛,儿子如果有说得过分的地方,您尽管指出来教训儿子,您也不希望在您面前,我只是个胆小沉默不懂表达心意的嫡长子吧?若,儿子做错了,您教训,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您的教导,儿子向来是郑重领受的。可是,您也总得给儿子犯错的机会吧?您看,您费尽心思护着儿子,到头来,您自个儿还得为此憋着委屈、无人诉苦……儿子委屈了,您会护着儿子,可是现在您受委屈了,谁能护着您?”
“哎,真不知,该说你是长大了,还是永远长不大!”四爷由衷感叹,他何尝看不明白,晖儿的一片赤子心,这孩子急着想要往肩上扛担子,或许,晖儿是真的长大了。
弘晖展露笑颜,是在四爷面前一向的纯粹笑意,“阿玛,虽然我没证据,可是,我相信,您设计让耿氏在额娘院子里动了胎气,却并没有真的下手伤害耿氏肚子里的孩子。”弘晖知道,四爷在意这个,刚才四爷那股子怒气可不小,四爷不是残酷冷血的人,四爷十分重视子嗣。
听儿子这般说,四爷虽然动容,可四爷这性子,注定了是不会感动得忘了自制,很显然,四爷觉得弘晖这话,未免没有刻意讨好的意味……没办法,四爷生于宫中、长于宫中,有些性子,几乎是天生的。
先前这话,弘晖当然不是十成真心的,而接下来这话,才真是毫无掩饰的,“换个方式说,您大概能接受的。就算……我说了是打个比方,您别跟着字眼儿做计较……就算您真的对着耿氏肚子里的小六下手了,您却是为了儿子我,所以,不管您对他人是否真的残酷冷血无情,您只要心里惦记着我,弘晖就可以立誓,一生一世对您绝对地信任遵从。”
四爷大概是满意的,因为这一刻,四爷肯定,儿子是长大了,当年的小小孩童,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翩翩少年郎,最重要的是,弘晖已经懂得了皇家的生存方式,然而,却难得的是,还留存着一颗可贵的赤诚之心。
弘晖那话的意思,只要四爷不对着自己挥刀劈斩,那么,自己做儿子的就永远都是个孝顺子。
弘晖懂得了,生存的条件,皇家的生存,从来不是必然的。
四爷点头认可了,弘晖终于松了口气,要知道成人的灵魂憋屈了这么些年,才终于得到这位爷的承认,何其囧哉?原来四爷不过是逼着自己把这心里话说出来,瞧四爷的模样,还以为是儿子终于被磨练出了皇家心智,却不想,这些生存的条件,弘晖上辈子就懂的,这弯儿,可真绕大了。
“耿氏并没有动胎气。”四爷临了居然解释了一句。
弘晖已经一只脚踏出了书房门槛,然后回头对着四爷灿烂一笑,“阿玛,其实把心里话说出来,也不是这么难的,对吗?您的这些话,对着儿子说出口,儿子觉得格外的珍贵,儿子岂有不信的道理?”是真的相信。
“你哪来的那么多道理!”此刻,四爷语气自然地带了纵容的意味儿。
弘晖索性回身正对着四爷,“还有一件事儿,都差点忘了和您说。去年的时候,弘皙去了一回江南,貌似挺不错的,儿子琢磨着,您是不是也能替儿子讨个江南游的差事?”
于是,四爷没了笑意,“……”又是沉默啊。
“阿玛,您刚还说儿子长大了的。”弘晖不乐意了,别呀您,“您就非是觉得,儿子斗不了那只曹老狐狸?”
“偷看刑部的密宗,也是我给你的胆子?”四爷心里门儿清得很。江宁府曹寅那老狐狸的事,四爷向来十分谨慎,没想到还真被弘晖给探去了,罢了,这孩子果真是长大了,手段也还够的。
至于康熙爷那里,四爷早已有了定策,在康熙爷眼里,或许曹寅分量十分的重,然而,在四爷眼里,我儿弘晖既然想要拿你曹寅开刀,你就算是老成精的狐狸,也得乖乖就范。
孩子,总得给他成长的机会,就像是弘晖说的,如果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将来还怎么独挡风雨、立志天下?其实,弘晖的许多道理,四爷还是能够听进耳里的,只是四爷不会轻易出口承认。
弘晖呵呵一笑,阿玛显然是没生气的样子,“要不是得了这个消息,儿子实在憋不住了……儿子也不会选在今儿这个时候和您摊牌的,呵呵!”
弘晖瞧着四爷书桌上那几张纸,关于一年前陷害福晋芸秀的真相,其实并非才探明白的,今日不过是作为弘晖向四爷表示“长大”的证物罢了。
江宁府不太平,弘晖在京中呆不住了,如果四爷愿意帮忙推一把,弘晖有信心,亲自到江南指挥童西元拿下整个江南商道,指日可待。
国之经济命脉,江南之乡,富饶之地。
弘晖一直记得,想要送给四爷将来登基的贺礼,是足够保障新政推行的……银子。
52、江宁府的曹二公子
弘晖顺利出京,或许四爷对于康熙爷的影响力越发的明显了,又大概是康熙爷终究是年纪大了,面对诸多的不顺心、不如意,康熙爷在一步一步妥协退让。
曾经用卑劣手段陷害胤礽的老大胤眩谰杀蝗诟僖良艿弁醭栊诺姆咸永砬淄酰驯欢崃耸等ㄌ崆啊把稀绷耍缤菲木⒁欢瘸晌倭⑻尤搜〉睦习素范T,似乎也沉寂许久了……康熙爷在乾清宫时常盘点着几个儿子,细细算来,如今老四越发地出挑了。
康熙想了许多否认老四的理由,但又被自己一一推翻,老四虽然性子寡淡,但却总算是兄友弟恭的,老四虽然从前默默无闻,但前番一鸣惊人吸引了诸多眼球,老四虽然看着有些手段冷酷,但……康熙爷在帝王位多年,他比谁都更明白,在这个位子上,冷酷什么的,从来不是致命的借口,更难得的是,老四隐忍自制的性子,大概是能够让他在权力冲击之下保持几分从容镇定。
康熙爷,在观望,自己年纪大了,就越容易心软,而若心软了,则更容易成为致命弱点,“老四不是最适合帝王位的人,从来都不是……只是,朕却不得不承认,眼下的大清朝,需要老四这样的帝王……”
李德全伺候着万岁爷,似乎听见主子低声呢喃着什么,然而,即便是听明白、听真切了,李德全也只能装作聋子。
京城以外,天空海阔。
弘晖是跟着方文章一起出京去江宁府的,刑部郎中方文章刚被外放去江宁做个知府,对于这个安排,临行前,四爷并没有特别交代,于是,弘晖也就顺其自然了。
一路上,弘晖倒是想要游历一番,却无奈,方文章赶着去江宁上任,弘晖也就只好作罢,匆匆一行,几乎没有中途逗留,虽遇上些小麻烦,倒也是第九天便抵达了江宁繁华地。
这一次出京到江宁府上任,方文章离开刑部的时候,只带走了一个得力心腹,那就是老搭档刑部主事董姜宇的弟弟,董姜守,原刑部从九品司狱,也是刑部大牢中,公认的最牛司狱,功夫顶好、性子颇傲。
“世子爷,您若是实在不愿与下官去江宁府衙,那……还是让姜守跟着给您当个护卫吧,否则……您也知道,下官是领了军令状的,万一您若是在江宁有个事儿,下官真是无脸再回京面见四爷了。”方文章也与弘晖相处了一阵子,这位世子的脾气,方文章也算是领教了,世子爷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这不,不能让少主子改了性子,就只好他方行知妥协退让了。
方文章这话一说完,就瞧着董姜守一脸严肃地站到了弘晖身后,俨然就是一副替世子爷护卫的架势,虽然并不十分甘愿,可董姜守不得不承认,世子年少,却有许多“歪门邪道”十分新奇,尤其是世子爷当初对着刑部大牢里那一干重犯试用的招数,董姜守表示颇有兴致。
弘晖无奈,这一个两个地还真以为他出门不带护卫?好吧,虽然明面上,他的确只带了一个伴读书瑶和一个随从吕义博两人,却其实由慕容丰极亲自率七彩的暗卫跟着的,“行知倒也大方,总共只从刑部带了一个出来,倒是便宜我了。”
这算是应下了,弘晖知道,对于这一点,方文章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不过,董姜守这个人,弘晖的确也看重几分的。
方文章松口气,又亲自替弘晖在客栈安顿好,这才去了知府衙门。这外放的机会,是方文章向四爷求来的,如今,自然要花上万分努力,以报四爷知遇与提携之恩,方文章想做出一番政绩,更想着为江宁一方百姓造福些许。
其实,弘晖一行还没到江宁的时候,康熙爷的密函已经到了织造衙门曹寅曹大人手中了,曹寅作为康熙爷在江宁地界的耳目,自然有一套密折通信的法子。
“父亲,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十三岁的小少年神色郑重地对着面前的年过半百的老父问道,眼中颇有城府,曹徵,曹寅在康熙三十八年所得的次子。而正是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曹徵,让弘晖十分好奇,也是弘晖亲自下江南的原因之一。
曹寅自然是十分满意这个小儿子,显然,长子曹颙和这个年幼了十岁的弟弟相比,怕是要差上一大节,更何况,曹寅看得分明,长子并非混迹官场的料子,反而眼前的小儿子曹徵小小年纪就早早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因此,曹徵,也就成了曹寅培养的曹氏掌门接班人。
“徵儿,万岁爷的心思,不是用来猜的,记住为父的话,我们曹家人,只要忠心按着皇上的意思听命行事,这就是曹家的生存之道。”曹寅是这么教导儿子的,可其实,老狐狸心里并非真这么想,早就七拐八弯地琢磨着紫禁城那位老主子的意图了。
曹徵稍显稚嫩的脸上,表情未变,依旧十分郑重地对着老父亲应答,“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垂首,便不再多言,当然,有其父则有其子,曹徵和老父一样,心里已经思量开了。
孺子,可教也。
康熙爷来信,却其实信上寥寥几字闲话家常,只在最后提了提几句,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