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起的插板摁回原位,给它打扮打扮,重新刷上油漆,让它焕然一新。可惜木头疙瘩顽梗不化,毫不领情。
木头大家伙成功的激起了海姆达尔的逆反心理,其实他大可以转移目标,研究室并非只有这一个柜子。明智的选择应该让这堆破木头退休,或者直接无视,而不是上岗再培训。但是钻牛角的人除非撞到南墙,一般很难自己回头,海姆达尔丢开小册子,朝柜子一一施展他所知道的能够移动物体的魔法。
结果没一个灵验。
于是,他让它见了梅林。既不是“四分五裂”,也没使用粉碎咒,而是极有效率的黑魔法。
书橱上的每一块木板转瞬老化腐朽,整个柜体轰然垮塌,瘫在地上变成了一堆枯枝烂叶。让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伴随书橱的散架,一件件物什井喷般往外冒,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嘴朝外倾吐,转眼在枯枝烂叶上铺了一层。
'很有意思。但不该用在家具上。'
海姆达尔吓了一跳,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如果对手是一名巫师,就更有看头了。'
“什么人?出来!”
随着一声猫叫,一身墨色的黑猫跳到他左手边的桌子上。步履轻盈,悠闲自得。一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闪亮如宝石,就是目光太过雪亮尖刻。
一只猫怎么会有这种眼神?海姆达尔依然没把它与说话者联系起来。
'那只该死的柜子早该炸掉了,你做得很好。'
海姆达尔思维一顿,举起魔杖对准黑猫:“是你在说话?”用一幅发号施令的见鬼口吻?
'猫的声带能说人话?'
也对……他放下魔杖。
'所以,我直接和你的大脑交流。'
他踢开身旁的木椅子,奔向大门。
'你去哪儿?'
海姆达尔头也不回的大声说:“去看看黑魔法生物研究室还有没有人,必须告诉他们,他们的财产跑出来了!”
十五分钟以后,海姆达尔回到实验研究室。那只猫还在,惬意的蜷在燃烧的壁炉前,身下垫着一团柔软的绿色丝光布,单就一只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猫科动物而言,它气定神闲得令人发指。
海姆达尔眯了下眼睛,那布很眼熟……
“我的袍子!”他惊叫着冲上前,黑猫灵活地跳开。
海姆达尔把抹布似的长袍拾起来,它已经满身打褶,窝成一团。
这是博克先生送给他的礼物,很贵的!
“看看你干得好事!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海姆达尔小心翼翼的抖动袍子,咬牙切齿的说。“你的主人难道没教会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威胁般的挥舞拳头。“我不介意代替他修理你!”
'你不能对一只猫要求太高。'
海姆达尔怒极反笑。
“既然如此,就拿出点猫的样子!”
“喵——”
他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让我拿出猫的样子吗?'
海姆达尔无力地吐出一口气,“真感谢你一下子就记住了我的话。”经此一闹,他都打不起精神生气了。“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学校有很多更适合你待的地方,但不包括这里。”
黑猫充耳不闻,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尾巴高高翘起,显得趾高气扬。
海姆达尔翻了个白眼。
'黑魔法生物研究室有人吗?'
“有。”海姆达尔扯了扯嘴角。“他们非常亲切的告诉我,是我多虑了。”事实上那些“友爱”的同学当着他的面直接甩上了大门,幸好他本来就没有进门的打算,不然以大门合拢时的加速度推算,脚趾头必然遭罪。
'不意外。那间研究室里的学生向来容易神经紧张,尤其是一个项目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更可怕,逮谁都咬,也许他们想把自己也变成黑魔法生物,以便贴近新的研究成果。'
海姆达尔狐疑道,“你好像很了解。”
黑猫轻盈底转个圈。'我很早以前就在这里了。这里的每一块砖头、每一条裂缝、每一个凹槽、走廊扶手上的雕花个数,我都一清二楚。'
学校里栖息的野猫?
“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海姆达尔犹豫的说:“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一只猫吗?”不过据他所知,阿尼玛格斯不附带“脑电波“功能。
黑猫喵喵叫着,海姆达尔却觉得它在笑,这感觉很诡异。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只……糟蹋了我的长袍的黑猫!”感谢梅林,他又想起这件不愉快的事了。
海姆达尔拿起先前摆在桌案上的书本,朝大门走去。
'你又要去朗诵诗歌了?你真认为麻瓜写的东西对你的俄文学习有帮助?'
海姆达尔脚步一顿,“你怎么知——”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猫消失了,就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木头疙瘩弄出的那堆“垃圾”还散落在地上,房间里的糟糕甚至比之前更糟,而他却把时间都浪费在一只“幽灵猫”身上。海姆达尔怒气冲冲的离开研究室,还未离开学校的学生大老远发现那一团顶在头顶的阴云不由得吓一跳,匆忙避开。
记得上辈子的英文老师反复告诫他们:学英语就要大声说出来,千万别害羞。说错了没关系,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过程,关键在敢于开口。
这个原则不仅适合英语,每一门外语都适用。
所以,他每天早上都会拿着一本俄文书籍,在学校僻静少人的地方大声朗读。从最简单的33个俄文字母开始,到今天的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进步全在这上面。当然,从前埋下的基础也发挥了作用。
海姆达尔为自己选择的朗读场所是位于德姆斯特朗城堡西北侧的小水洼——松湖边上——以湖边的松树林而得名。水洼面积很小,形状窄长呈椭圆形,是散布在城堡内的三个蕞尔小湖中的一个。至于他为什么选择这里,因为松湖的地理位置不好,靠近北塔不说,周围除了一大片松树林几乎寸草不生,学校的师生鲜少踏足。
多么理想的出丑地点,其实斯图鲁松室长还是很要面子的。
让海姆达尔感到意外的是,今天除了自个儿,还有别人——一个老头。
老人坐在湖边的一把靠背长凳上,身上裹着一张大毯子,从脖子一直包到脚踝,屁股下面叠着厚厚的软垫,手里捧着一只不断冒热气的白瓷杯。头上戴着呢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几簇花白的头发。
海姆达尔不禁侧目,赏雪?在零下十度的天气里?于是猜测很可能是学校的教授,想了想,决定上前打招呼。
“早上好。”
老头没搭理他。
海姆达尔摸摸鼻子,识相地走远了点。他翻开书本,今天是第一章第十节——
“他很早就学会了虚情假意,
暗怀希望,心存妒忌,
能叫人信赖,会挑动猜疑,
露出忧郁而苦恼的神气,
有时很温良,有时很傲慢,
有时很关切,有时很冷淡;
……”
读了半个小时,磕磕绊绊不少,有些字词无法理解,只好停下来翻后面的解释,而令他头疼的是解释也是俄文的……因此非常无奈的,半小时只完成了一半任务量。海姆达尔合上书本,想着是不是该去换本别的,比如《圣像与斧头》……准备离开时,他听到——
“谢谢。”
楞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那老头在和他说话,用的是俄语。
“不客气。”他回答。
他回到实验研究室。
“你怎么还在这里?”海姆达尔的语气很不友好。
黑猫摇摇尾巴。'我想来就来,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海姆达尔安慰自己,咱不和动物计较,于是放下书本,转身面对那些“垃圾”。他蹲下身捡起一把扫帚,光秃秃几乎没有扫尾,所有的枝条都脱落了。
垃圾,直接朝后一丢。
'嘿!看着点!差点砸到我!'猫在后面大喊大叫。
别理它别理它……
海姆达尔拾起一件长袍,陈旧褪色还有好几个窟窿,依稀能辨别出是校服——丢!一把只有骨架的雨伞——丢!一组布满裂缝的试管——丢!……东西接二连三被捡起,再丢弃,不知不觉身后又摊了一地。瞧瞧都是些什么:没有盖子的玻璃瓶、缺了一截的魔杖、烧焦的羽毛笔、没底的木杯子、还有空了的白兰地酒瓶——标签上的日期是1872……
“那柜子是不是垃圾桶?”
'你在和我说话?'
“除了你这里还有别的生物?”
'这可说不准,世上的怪事多着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和动物交谈。'
“谁说我们在交谈?只有我在说人话。”
'斤斤计较的毛头小子。'黑猫嗤之以鼻,慢慢走到海姆达尔身旁。'我也提醒你,被你玩完的柜子叫惊吓书橱,原本是用来藏东西的。'
“藏东西?”他捏起一只破毛线手套。“就这些?”
'每个室长的追求不同,使用的方式自然不同,你总不能去和古人讨说法吧?'
海姆达尔撇撇嘴角,丢开破手套。扒开两个积满污垢的坩埚后,发现垃圾堆下面埋着几本书,封面布满污渍看不清内容,他抽出其中一本薄册子翻开,泛黄的扉页上写着两排字,是花色手写体——
杀伤性黑魔法个体
格林德沃
梅林的蛋蛋!
海姆达尔瞪着册子,“我以为格林德沃的东西都被销毁了。”
'或许那些工作人员没有尽心尽力,也有可能他们不敢或不愿过多的接触格林德沃从前用的东西。'黑猫的嘲讽口气特人性化。
海姆达尔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挪出视线,放到一旁的地上。
'不看看吗?'黑猫问得饶有兴致。
“看了也没用。”海姆达尔尝试搞出点泄气口吻。“黑魔法比普通魔法更深奥难解,等我有了足够的底子再说吧。”
'我认为你的底子已经足够了。还有一本。'
他抽出第二本,这回上面写的是——杀伤性黑魔法大面积
海姆达尔把这本也搁在一边,然后迟疑地盯着猫,“我怎么觉得你在怂恿我?”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可能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错过学杀人招数的机会?也许学的过程中我就把自己杀死了。”他这辈子的最低目标是百岁老人!
紫罗兰色的大眼睛迸射出一种类似兴奋的亮光,海姆达尔却觉得它实际上在笑,虽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但是不得不说,这只猫的眼神很不对劲,跟人似的。
'不会黑魔法的巫师根本不能算是个巫师。'
“听起来像某个反动组织的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