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绶束花 作者: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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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绶束花 作者:荷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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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圣上,刑部尚书范平秋有事启奏。”突来一声清声朗玉,如冻珠般落在地上,令百官都竖起了耳朵。
范安只觉得自己的腿脚一软,差点倒头就栽在鎏地上:这李见碧见他不肯说话,竟替他开了前口!
刹时众人都微微抬了头,两旁内阁与御台的人看过来,几十双眼睛齐齐落在范安身上。范安急吸了一口凉气,吓得都不敢动了。
那奉龙台上的太监见他许久不动,便催问道:“范大人,你有何事启奏?”
范安不得已往左迈了一步,他手拿象笏低着头,吞了口口水,颤着声音道:“微臣数日前进京,途经宜、巳、崮三洲,发现诸洲城内各处营造供奉器物,描诸王妃主服饰,皆以金铜镶之。此以神以君为名行奢侈之事,百姓颇有怨嗟之言,议者皆不以为俭,此乃圣虑所当忧也。陛下若能赐下恩诏,令其减省,昧旦丕显,必增天子美名。”
一言即下,满堂静默。
众人都以为他要言杨谏一事,这边内阁与兰台的人都洗干净了耳朵,连嘴里要附和和反驳的话都准备好了,结果这人就讲了这个?
这时候来讲“勤俭节约”这种不痛不痒的破事?!
龙台上坐着的圣上也愣了一愣,随即道:“不意百姓之嗟怨,此乃朕之过误。改日定着户部着手此事。”又问,“爱卿可还有其它事?”
众人的眼睛又齐唰唰射向了范安。范安用手肘轻蹭了蹭耳边的冷汗,思虑了片刻,道:“没有。”
话音一落,前方李见碧侧脸看了过来,一众御史侍郎随着他的目光一齐落在范安身上,范安只觉得无数把雪亮的刀子唰唰地往自己身上飞了过来,无声无息间已将他戳成了筛子,内里血流成河,就要从嘴巴里喷出来了。
不过片刻圣上便宣了退朝。范安抬头,远处的李见碧转过身来,果然就朝自己走过来了!他心下大惊,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没等那李见碧走到跟前,转身一撅屁股,马不停蹄便往外跑走了!
范安回了尚书府便叫人关了大门,他再三吩咐家奴:等会不论谁来见我,都说我不在!
他这回大大食言了一把,自此再也不敢见李见碧了。他上朝都掐着时间到洪武门,不给任何人与他闲扯的机会,退了朝也从不在鎏殿留连,起脚便走。每每李见碧退朝转过身来,后面的范安老早就不见了踪影。便是偶尔在宫内不期而遇,那人也会即刻远远绕开。
李见碧一颗静冷如石的心硬是被他挑起了怒火:这人食言就食言了,没有一句歉意解释也算了,却有必要每次见他都如同见了鬼似的么?!难道他暗中逼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传闻范平秋是如何铁骨铮铮的一个人,这回真是应了“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不如不见”的老话了啊。还是说在祁山数十年的苦日子,已将这人的傲骨棱角都磨平了?
李见碧问一旁的侍郞:你说那范平秋难道转了心向,这回要帮内阁来对付我兰台了吗?
那侍郎道:“不见得,我看这人整里呆在尚书府,不见我们兰台的客,却也不见内阁的客,我看他不过就是胆小,谁都不敢得罪,便打定了主意谁都不来往,一心埋在大小刑案里,当他的白手尚书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官若是这般好当,那我还这般辛苦做什么?改日我再试他一试,我就不信这满朝风浪,能让他把一碗水从头到尾端平了。”李见碧手执着黄卷书册,想了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每个官都像他那般胆小老实,这整个都察院便没了用处了,我也就彻底清闲了。”
旁边的侍郎闻言笑道:“大人不喜欢清闲么?”
“若是这满朝文武个个老实忠厚,恪守其职。江山无苦,朝堂无侫,我又何尝不乐得清闲。”李见碧捻了捻眉心道,“我啊,宁可去种一辈子田。”
   
第9章 赐姻缘

其实满朝最想回家种田的是范安。
大宣刑部掌罚罪事,每天从各地送到此处的刑名案件源源不断,每一件都需范安亲自过目,复核之后若无异议便做批示,他每日在案前坐着,提笔间要定下几十甚至上百人的生死。他身任刑狱大首,掌汇各省遇赦减等事,又管全国监狱的赃罚库,一人决断下省各案的赎罚罪银。可谓是享不尽的特权,捞不尽的油水。
但范安勤勤勉勉,不动一点歪心思。他每天坐镇刑堂,低头理着他的案卷,少出门,更少与其它官员来往。不晏请,不结党,不管闲事,做人真是低调到了极点。满朝文武都佩服他,连圣上听说了都暗暗表扬他。
他不求美名,倒有了美名。各路官员盯着皇城东南角的尚书府,更趋之若鹜地来巴结,却苦那府门终日紧闭,那范大人更是终日“不在。”
众人都在揣测,这新任的范大人的青眼,最后到底会落在朝堂的哪棵高枝上?
三月初三,圣上在皇城外的曲江边上行赏花宴,宴请群臣。
范安已两月不出尚书府,那书生脸面太久不见阳光,白嫩得如同妇人一般。各路官员看到他,怀着拍马屁的心情,都说几日不见,范大人怎么显得这般年轻?完全不像快到四十的年纪,莫非仙人眷顾,要返老还童了?
范安被说得心如跳鹿,嘴上呵呵着,恨不得立即回尚书府抹它一斤黑粉再出来见人。还好他留着一把胡子,捻须之间装得有些老成,否则不知要惹来多少猜疑。
赏花宴之日恰在上巳之前;上巳为大宣三大节日之一,圣上亲予,自然热闹隆重。席间,王公大臣俱至,新进的进士,更有各国使节。范安走在晏列之中,冷不丁便看到了李见碧。
那人正坐在晏头与人说话,宫外宴请不喜太过冷肃,又值春日,暖阳和煦,那人难得穿了件浅色绣金的薄袍,江风微动中,如松矗香雪,风姿怡人。
他心里怕着李见碧,怕他字字如针的言词,不容细砂的厉眼,不畏不屈的风骨。但两月未见,心里毕竟有些思念,此时见他眉目含着浅笑,不似平日那般刻薄冷清,久别胜新婚,再见如初见,范安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了笑容,一颗戒备满满的心如雪遇春般化开来,随着满江云紫牡丹在风中摇摇摆摆了。
他本想隔着众人远远看一会李见碧,却没想到李见碧冷不丁转过头来,恰好与他四目相对。范安心里咯地一声,连忙转个身准备走到别处去。
不想跟着他的萧大学士却叫住了他,那人抓着范安的胳臂,说范大人你去哪呀,你的位置就在前边,不要走远了。他说着也不管范安如何,拉着便将他引到了御台下边,那李见碧的位置便在范安右前方,抬头不过三丈距离。
范安不好意思地坐了下去,抬头朝李见碧憨笑。李见碧嘴角轻弯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转过脸去不理他了。
席间圣上赐酒,百官谢恩呼万岁。尔后于台行歌舞,鼓乐升平。
范安一双眼睛却透过舞娘的身姿,飘飘荡荡落却落在对面李见碧的身上了。
李见碧侧坐着与旁边的中丞说话,余光瞥见了他,模模糊糊见这人微红着双颊,迷离着双眼盯着自己跟前甩袖的舞姬,花酒迷梦,就似要醉倒了一般。色欲熏心的混帐东西……李见碧哪里知道范安的醉翁之意,当下心里立即生出了厌恶。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含在口中抿了抿,却寻思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是个人总会有点把柄,范安若喜好美色,时下又刚好没了夫人,如果趁时送几个美人过去,指不定能把他收买了。 他想到此转过了身,抬头对着范安露出了不怀好意的浅笑。那范安隔着几丈之远,稳稳当当收到了这笑容,立时心如撞鹿,脸上嘭地红了。
江天映牡丹,曲水举流殇,在座又尽是精通诗词的书生文人,这赏花宴行到尾声,不免就成了这百官攀词比句的“诗会”。侍者宫人拿来了笔墨,让这些在座的写诗赋词,又让礼部的几个大学士做评,得第一名的赏御酒。
范安拿着笔,时不时去瞧对面的的李见碧,他踌躇了半天在纸下写了几行字,放下笔却没将那诗交给侍人。
满朝文武,多的是七步成诗的能人,不消片刻,那诗词已如雪花片儿似的扬扬洒洒,都落到白大学士的手间了。那白大学士读着诗词,时不时便引来叫好声。范安旁边的家奴见自家主子写好了诗句,说我帮你拿过去,大人文采菲然,说不定能拿第一名呢。
范安忙道别别别,我这点文墨,不露还好,一露出来要笑死人了。他放下笔,将那面前写好的宣纸折了起来。
此时突来一阵江风,哗然抚过沿江的牡丹花丛,带起一片五彩的花瓣儿扶摇而去,范安宴桌上的一片宣纸煽煽,咝地一声离了桌面飞了出去。范安哎了一声,忙探出身子去抓,他猛然站起,却不防大腿磕到面前的桌沿,哗啦啦一声将整个晏桌给掀翻了。
周遭几位大人都转过脸来看他,那御台上的皇帝也看见了,难得却不怪罪,只道:“范爱卿手舞足蹈,莫非已喝醉了?”旁边的大臣闻言都哄笑起来,范安俺着脸面,极不好意思地连道见笑见笑。
旁的侍从扶他起来,几下将晏桌重新给他摆好了。
而那宣纸于地浮了几下,兜兜转转却飞到了李见碧的脚下。李见碧笑着拾起那宣纸,道:“范大人写好了诗,却不肯拿出来示人,难道是怕写得太好,惭愧了众人?”他话音一落,旁边的御史中丞便接话道:“听闻范大人一十七岁便中了状元,文采斐然,写青词都是信手拈来,一首诗赋必然不在话下吧。且快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这满朝在座都知道范平秋被贬祁山,那手已插了十数年的秧苗,再好的文笔也要荒废了。这诗不愿意拿出来示众,必定是写得不好。那御史中丞偏在这时给他戴个高帽,显然便是要欺侮他,让他出丑。
但这满座文武都在期待他出丑似的,御史中丞的话一落,立即引来连连的附和声。范安坐不住了,他唰地离了座位,道别别别,这诗写得惭愧,实在见不得人!他说着便往李见碧的宴席跑过去,那江边辅的是沙石路,有几块凸出来的鹅软石,范安跑得急,脚下一不留神,嗵得一声竟摔倒了。
他这一跤摔得极好,五体投地正好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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