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大摇大摆进来,也不向高湛请安,居高临下,随意瞥了高肃一眼,便对两边宫人道:“你们是死人?还不快带兰陵王下去净身换衣?”
太监们忙搀起高肃,要带他下去。
高湛不满道:“朕的话还没完呢。”
高延宗看也不看他,高声续道:“换好了衣服就送兰陵王出宫,谁敢阻拦,提了他的头,到我这儿领赏。”
太监们飞一般去了。
他们才走,高延宗就一甩袖子,将袖角甩到高湛脸上,他恨恨道:“你好啊。我四哥怎么着也算有功之臣,并不白吃皇粮,你怎么一听到小人们嚼舌,就把人从青州叫回邺城,明恐暗吓?合着我们兄弟是猴子,活该被你耍着玩?”
高湛眼角被甩痛了,心中冒火,想狠狠抽高延宗一巴掌,手才抬起来,又忍耐放下。
偏偏高延宗眼尖,看到了,他更逼近他,仰起脖子,将脸给他:“你要打我是不是?你打,你打!不要光打,你叫人也弄几十坛酒来灌我,灌撑我,再抬着轿子让我逛一逛邺城。要你嫌那样麻烦,干脆我自己走去西华门,往水里一跳,和我大哥做伴去。”
他这话说完,自己先撑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高湛生平第一恨事,是误信谗言,以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常的高孝瑜对己图谋不轨,他设计灌他酒后,又着轿夫抬着他绕城一圈,本想给他点惩罚,要他好自为之。哪知高孝瑜那天正好身体不适,灌饱酒后无法排泄,难受异常,轿子到西华门,他已神智昏昏,又以为高湛要置他死地,竟自己离轿投水而亡。
高湛长叹一口气,上前抱住高延宗双肩,好言好语安慰。高延宗起先不依,奈不住高湛死皮赖脸,“心肝宝贝儿”的乱叫,这才破涕为笑。
宫人们早已见惯不怪,视而不见。
叔侄两人也旁若无人。高湛在安慰侄子的时候,与他耳鬓厮磨,见他哭得梨花带雨,小嘴如被雨打湿的红樱桃,嘟在那儿等鸟雀来衔,看得他一阵心潮涌动,俯身便作鸟雀。
高延宗在他一吻之下气更消了不少,温婉顺承。
高湛干脆将他一把抱起,走向龙床。
高延宗泪眼迷离,喘息着道:“好皇上,你别再难为我四哥了。他是个老实人,就行军打仗有些能耐,其余一概不行,懦弱、胆小、还贪财,绝无野心跟你作对,你就饶过他吧。”
高湛将他放到床上,拉开他衣襟,埋首在他还甚单薄的胸上,十指乱动。他答非所问:“同样是兄弟,你们一点也不像。”
高延宗被他手指轻拢慢捻,挑逗得身躯乱颤,迫不及待脱下裤子,背对着他:“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就这么说定了?”
高湛拧了把他的翘臀,一言不发。
高延宗忽然冷冷一笑,道:“你始终不发一言,莫不是我会错了意,你其实也对我四哥有意思?”
高湛贴着他耳朵道:“傻瓜,我怎会对一个当着我面尿裤子的人动心?只要他不包藏祸心,我答应你,不会再动他。”说完他一个挺身,就进入了他。
两人一个花样百出讨好,一个驾轻就熟迎合,大白天,就在龙床上翻云覆雨,闹了个天翻地覆。
云散雨收时,天色已昏暗。宫人们木雕泥塑般站立原位。
高氏叔侄气喘吁吁、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仍是四肢交缠,舍不得分开。
高延宗看着龙帐顶上一大面铜镜,这是高湛的喜好,边看边做,渐渐也传染了他。镜中两具年轻健美的躯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契合在一起,如石雕,如玉刻,美得叫人错不开眼。
他完全忘了他四哥,痴迷的目光从镜上转到高湛脸上。
高湛呆呆看着空中一点,人抱着他,心在别处。
高延宗口无遮拦,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他道:“我比我大哥孝瑜怎样?”
高湛神思返回,冷冷一笑,反问道:“朕比文宣帝怎样?”
高延宗登即明白自己失言,他吐了吐舌头,人拱到高湛怀中又一番撒娇。
高湛长他八岁,已不像他如狼似虎,但也尽量满足他。
高延宗脸上布满□红潮,叹道:“若你不必上朝,我俩天天如此厮守,倒也不负春光。”
高湛一手抚摸他汗湿的黑发,幽幽道:“我正在想,早一步传位给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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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在皇上面前出丑,心情奇差。他洗干净身体,换了宫人拿上来的干净衣裳,在他们古怪的表情中匆匆走向宫外。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只顾气呼呼往外走,冷不防一粒弹子弹过来,他闪避不及,慌忙中伸右手一挡,弹子正中他掌背,掌骨火辣辣疼。
他低头见自己右掌背上一个红印子分明,且印子正在肿起的样子,当即怒火上涌。
“是谁?”他想,定是哪个宫的太监,无所事事,才在御花园打鸟。自己一肚子火,正好拿他出气。
哪知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衣饰华贵的十三、四岁少年。
高肃奇怪地看着少年,少年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半晌,高肃才咳了一声,庄重地道:“你是哪家少年,这么顽皮?以后别再在这儿玩弹弓了,仔细冲撞皇上。”
少年不答他话,他瘦得见骨不见肉,却着实秀气,一双小鹿般大眼睛乌溜溜的,忽然迸发出神彩。他扔了手上弹弓,一把抓住高肃,叫道:“你是我长恭哥哥吧,我是纬儿,你不认得了么?”
他高兴说着,一个胖大太监这时气喘吁吁从后追来,边追边叫道:“太子,太子,等等老奴!”
、索蝎
高肃被少年拉着叫“哥哥”,叫得糊涂,太监几声“太子”,却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睁大眼,下一刻,立马俯身行礼,颤声道:“臣不知是太子,臣,臣……”一日之内两次受惊,眼中热泪涌动,快要流出。
太子高纬很不满意地看了胖太监一眼,对着高肃时却满脸堆欢:“不知者不怪。长恭哥哥,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的,可后来你离开了邺城,总也不回来。这次怎么又回来了?”
“皇上宣诏。”
“原来是父皇,那你住哪里?留多久?”
高肃想到高湛的疾言厉色,实在不知这次能否安全脱身,看高纬一脸期待,又不知怎么答他。
“这个,还不知。”
高纬比他矮半个头,一脸天真仰头看住他,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躲闪间,他听到高纬声音如东风吹落一树娇红,满是痴醉,他道:“我的天,长恭哥哥,你生得真是美。”
高肃更不知该如何作答,若非双手都被抓住,极想抬手抹一抹颈中汗。
幸好胖太监插嘴为他解了围:“太子,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高纬听说他母亲名头,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了高肃。高肃行了个礼,脚底抹油,飞一般出宫去了。
高纬恍恍惚惚,被胖太监拉着去见他母亲。
走了几步,他忽然跳起来,满脸懊恼之色,顿足道:“我怎么放他走了?该把他留在宫中的。快,快,把他叫回来。”
胖太监劝道:“我的太子爷,您还是这样三心二意,昨天还偷溜出宫,和那两位曹姑娘指天画地,喝了交杯酒,定了白头约;今天一转眼又看上别人了。那个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您王兄,是齐国栋梁。人家有多少大事,哪能做殿下玩伴?传出去也不像话。”
高纬耍赖道:“我不管他是谁,总之我要他,要定了。”
“殿下,先想想怎么解决那两位曹姑娘的事吧。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人家身家性命,就在您三言两语中了。”
“我不管,母后爱怎么办怎么办。”
“殿下……”
高纬已经听不进任何无关的人事,他满心都是高肃。适才惊鸿几瞥,唤醒了他儿时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就特别依恋这个比自己大不过七、八岁的哥哥,他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抱他、逗他、耐着性子听他叨叨些童言童语的亲人。他美若天仙,他见过的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他一根脚趾头。他小小年纪,就懂得趋美避丑,对他格外依恋。有一次趁他睡着,还偷偷吻过他嘴唇。
他的家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高长恭。他们似也觉察到他的不同,所以格外喜欢欺负他,骂他是没娘的野种,骂他是天生的太监,骂到他性起,和他们大打出手,可怜高长恭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更可恨他那时太小,别说帮拳,走路都摇摇晃晃,只能眼睁睁看着高长恭被他们打个半死。
他那时很羡慕高孝瑜,每次都是他及时出来,制止了一帮顽童,救下高长恭,让高长恭在他们走后靠在他身上大哭。
高长恭好像是齐国横空出世后第三年,正式离开了邺城。他走后,他卧床一个月,人人都以为他要死了。
奇怪,那次他病好之后,竟一次也没再想过他的长恭哥哥。连前不久他立下这么大功劳,解城围,破周军,他听到后也不过点点头,如轻风拂耳。
不过现在不同了,高纬握紧拳头,抵着自己心脏,对着心中澎湃激情起誓:“如此美人,定要为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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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回到邺城的兰陵王府,郑妃已翘首等待他多时,见了他才长出一口气,接着又疑惑地问:“没事了吧?”
高肃起先一言不发。郑妃也不催他,自命人摆上酒食,伴他吃喝。
酒过三巡,高肃才叹了口气,将今日高湛召见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夫人。
末了他叹道:“我好歹朝廷命官,他在寝殿召见我也罢了,对我说话,也毫不尊重,简直拿我当了宫女太监一流。”
郑妃笑道:“斛律将军说了,做皇上的都爱猜忌,功高震主,他越看不起你,你越安全。如今正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话虽如此,贪污受贿,可大可小,我就怕……”
话未说完,有人上报,说他弟弟高延宗派人来说话。
高肃知道这人与皇帝关系匪浅,忙让他的信使进来。
那人进来喝了杯水酒,笑嘻嘻道:“安德王叫小的来通报一声,说危机已解,兰陵王若爱多盘桓几日,他请人来助兴;若想念青州百姓,想回去,他就不送了,免得聚而复散,心中难过。兰陵王到底是留是走,给句话,小的好去回话。”
高肃惊喜非常,与郑妃互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