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这样。”信云深不屑道,“想不到你明明是魔教中人,竟然也这麽天真。”
这麽自以为是的小屁孩真不是一般的欠揍啊。高放忍不住动手扯他的脸颊。恩,果然有著嫩豆腐一样的手感。
“你不是讨厌那个慕容骁麽,怎麽他摇身一变又成了你嘴里的善人了。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你说尽了,什麽都是你的道理了啊。”
信云深乖乖地坐著,脸颊被高放捏来捏去,说话便有些模糊。
“惟直觉耳,肯定没错。”信云深指著自己的耳朵上方点了点脑袋,“我从来不会错。”手指又下移到自己的脸颊。
“我的脸,只有你和大师兄能捏哦。”言语之间颇是自得,似乎他给了多大的施舍似的。
高放无言以对。
第二天一早,信云深和高放早早地起床,让小二备下干粮和水,二人准备即刻启程。
高放要找到君书影,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先去楚飞扬最後出没的地方找找看,便是江南首富梅家的庄园。信云深听了之後,脸上又现出些纠结神色。高放知道他一定又在苦恼自己和他大师兄的关系,只是信云深不说,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招他。
这家夥几乎是下意识地排斥所有跟他有关联的人,从楚飞扬到不知何故与他搭讪的慕容骁。
楚飞扬就不说了,这个慕容骁,高放也觉得有蹊跷,自然是要早早地远离他才好。
没想到在马厩外面,信云深却被人叫住。
“信少侠,别来无恙。”来人不是高放意料中会来找麻烦的慕容骁,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五官柔和,气质淡然,高放从未见过这个人。
信云深也是一怔,问道:“请问阁下是?”
“在下情花山庄庄主,陆情。”陆情依旧嘴角含笑地自报家门。
信云深嘴唇一动,一个“乞”字差点脱口而出。高放心头一紧,却见他双唇嚅嚅著,终究又把那个字给吞了回去,高放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信云深没有当面拂了陆情的面子,却对这个以乞讨为生的情花山庄没有丝毫好感。何况看眼前之人的打扮,一身上好衣饰,穿得比大师兄还好。大师兄有钱却从来不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这个情花山庄已经落魄到四处打秋风为生,居然还要维持这种表面的风光。就算当年对付慕容骁他家出了力,付出了惨重代价又怎麽样,拿此事当筹码,自以为全天下都欠了他的,还指望江湖各门派供养他们一辈子不成。
信云深心里鄙视,面上自然也懒得装模作样,只是虚一拱手:“原来是陆庄主。陆庄主在清风派时未得相见,今日巧遇实是幸会。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与陆庄主久谈。告辞。”
高放看他明明是一副少年模样,偏要故作老成,这一番话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他从嘴里说出来真是──十分地可爱。
信云深拉著两匹马走到高放身前,咳了一声道:“你在此等著,我去看看干粮备好没。记得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我,也不要搭理奇怪的人。”
高放忍住嘴角的笑意,接过缰绳,十分给面子地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陆情被人这样敷衍,竟也浑不在意,面上依旧是那抹柔和笑意,站在高放身边看著信云深走远。
信云深离开了,陆情竟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了高放一眼,微微笑著道:“这位公子面生得紧,也是清风剑派的门人麽?”
高放知道情花山庄的来历,听他这样说,心底也不免有些轻视。
他们去清风剑派惟一的目的就是讨要钱物了吧,这是有多经常上门,才连人家门人眼生眼熟都这麽了解。
高放只是虚虚应了,并不多解释。
陆情却似乎完全不在乎高放的冷淡,继续与他交谈。
他这麽彬彬有礼,高放虽然无意与他深交,却也不好驳人面子,只是一边与陆情虚与委蛇,一边却著急信云深去得太久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人从客栈中走出。高放心头一松,待看清来人时,却又十分失望。
来人并不是信云深,却是昨夜初识的那个慕容骁。
慕容骁看到高放,又看到他身边的陆情,显然也有几分意外。
他走了过来,微挑著眉头看了陆情一眼。
只这一眼,陆情却完全没了刚才的谈笑自若,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面色显出微微的苍白。他咬住嘴唇内侧,不再言语。
高放没空在意陆情的神情,慕容骁也未向陆情说什麽,只是笑著向高放道:“我以为你和信公子早该上路了。”
“是一早就要走的,只是信公子去拿干粮,不知道被什麽事绊住了,耽搁久了些。”高放回道。
慕容骁似笑非笑地看了陆情一眼,话锋一转:“高公子和陆庄主很熟麽?站在马厩边就长谈起来。”
陆情脸色似乎又白了一些,刚才那番谈笑风声的淡定自若也丝毫不见,他向高放拱了拱手,勉强一笑道:“在下不知道公子还有要事在身,竟然耽搁了公子这麽长时间,实在是罪过。就此别过了,告辞。”
他说著就要低头离开,慕容骁却伸手挡在他身前,似笑非笑地道:“慢著,陆庄主,你是不是还有些话没有说清楚。”
陆情低著头不说话,掩藏在袖下的双手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似乎很怕慕容骁。高放想到慕容骁和情花山庄之间的旧怨,倒也能够理解。看来这个男人就是二十年前那个在江湖上腥风血雨的慕容大侠。
只是不知他练了什麽功夫,为何至今容颜未老。
陆情不说话,慕容骁也不逼他,却向高放道:“高公子,想必你是忘记我昨天讲给你和信公子听的话了。”
高放一怔,只听慕容骁继续道:“情花山庄每到一处,必有一位有权有势的武林英雄拜倒在庄主夫人的绮罗裙下。你以为这真的只是江湖趣闻?!”
高放听慕容骁如此说,几乎一瞬间便想到了久未归来的信云深。
陆情方才的交谈,分明是截住他拖延时间。
“你!──信云深在哪儿?!”高放抓住陆情的衣领,恶狠狠地逼问道,袖中隐藏的毒粉都已滑至手心。
陆情动了动唇,眼神中竟带著些被看破的难堪和愧疚。
“信公子还在客栈里……”
不等他说完,高放便立刻冲了进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慕容骁看著陆情,突然不屑地哼了一声:“蠢货。”
陆情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只是却咬紧了唇,不敢反驳。
慕容骁嗤笑道:“你还真是大方,你的庄主夫人勾引男人,你就在外面给她守门。陆大庄主实乃天下男人之楷模。”
“可儿不是那种人。”陆情这一次却敢出声了,只是仍旧低著头,不敢看慕容骁一眼。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他的声音小到几乎不见。
慕容骁冷哼一声:“天下最没有资格怨恨我慕容骁的,就是情花山庄的恶狗。陆大庄主请放心,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他在陆情耳边轻声说道,轻蔑地整了整陆情的衣领,转身向客栈中走去。
高放一路跑回客栈里,将所有房间一一找来,一路将房门一扇扇撞开,惹来叫骂声无数。
小二跟在後面,想拦又不敢拦,只有苦口婆心地劝著,又要向那些不满的客人赔罪。
不知踹开了几扇门,高放才终於找到了信云深。
这屋子里除了信云深,还有另外两个人,俱是一身黑衣蒙面,此时正站在屋子角落里,信云深却坐在屋子正中的草垫上,面色有些呆滞,全不复平日的机灵。
高放刚一进来,站在角落里的两个男人便迅速地围了过来,手中兵器已亮,显然根本不打算解释,就欲狠下杀手。
高放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医毒双修,自然知道这味道有古怪,看信云深木然的神情也不难猜到。
高放随手一扬,一蓬绿色的烟雾撒了出去,逼退了那两个向他袭来的黑衣人。他身後的小二早在那两个人杀机顿起的时候就机灵地跑了。
高放顾不上其他,径直奔到信云深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他。
“信公子,你怎麽样了?!”高放在信云深耳边轻唤,有些焦急地将手心贴在他的额上脸上。信云深竟真的慢慢清醒过来,脸上还带著一丝迷惘。
“小放?我……我怎麽了?我刚才明明是去找小二拿干粮……”信云深捂著发疼发昏的脑袋摇了摇头。
高放一边安抚著他,一边转头打量著屋内摆设。
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刚才沾了些那毒粉,不过片刻之间那只手竟然已经开始溃烂,手中的武器也猛地落地。
那两人欲杀高放,却又忌惮他身上的毒粉,此时只敢围著他,却不敢再攻上前来。
高放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稍一打量,便看到一个仍自嫋嫋升烟的香炉,必定就是这诡异香气的来源了。
他将桌子上放著的整一壶水都倒了上去,浇熄了那香炉,又在空中撒了些无色无味的粉末,这才回到信云深身边。
信云深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他是被人摆了一道,竟然中了迷香。他初出江湖不久,就算资质再多聪明灵慧,面对心怀不轨处心积虑之人,也实在难以完全防备。
只是信云深却感到深刻的侮辱,无论是身为清风剑派的少主,还是以高放的保护者自居,他都不能容忍自己竟然犯了这样的错误,中了别人的计。
高放挡在他身前,虽修长却并不强壮的背影坚定无比。信云深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一丝厉光闪过。
高放只关注著眼前的两个黑衣人。他们不敢上前,却又不愿意放他们离开,高放没有武功,无法出其不意,暂时就只能这样胶著著。
高放还没想到法子,身後的信云深突然猛地动了起来。
“信公子!”高放急唤一声,他担心信云深中了迷香功力减损,不是面前这两个黑衣人的对手。
没想到信云深却根本没将那两人放在眼里,居然直直地冲向内室,怒而咬牙道:“藏在後面的是何方鼠辈,居然敢使这麽卑鄙的手段暗算我,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途中的几道轻纱被信云深的内力吹起,他的身影顷刻间便到了内室。
只听一声充满恐惧的娇呼,重重纱缦之後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张尚算年轻的女子的脸。
第四集
信云深看著那女子的眼睛,那双眼当中完全没有他意料之中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