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德友所说,其实千禹并未消失,而是依旧站在牛游的身后,只是不知为何,其余几人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除了看不见他,还有飘在一旁半空中的黑衫绝色男子。
“你如此不告而别,当真妥当?”凤亦神色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只是僵硬的嘴角出卖了他内心的动荡与不安。
千禹挑眉,直接略过惊恐万分的几人,朝着通道的另一头走去,“若是陪着这几个傻屌乱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的新情郎?”
情郎,这个词着实让凤亦的眼角直跳,这个关头,也不便发作,飘忽跟了上去。
千禹片刻不停的在漆黑的洞窟中行走着,凤亦紧紧跟在身后,凡人在此伸手不可见物。而他们两不同,在这里犹如行走在白昼中一样自如。
停在了像山一样高的稀泥旁,千禹边观察周身的环境边道:“就是这里了,刚跌落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和丝毫其他气息的流动,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凤亦皱眉,这里处于地下洞窟中的某一段,附近有一个又一个的洞口,蜿蜒不止的隧道不知通向何处。而且这里很平静,没有半点的怨气戾气。
缓缓开口:“我再无法感受到他任何气息……”整整二十四载,他一直单方面的跟随在连烨身边。到最近才能有所交流,所以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了。
像是在之前御衡的墓中,怨气弥漫他无法拢聚人形,都可以通过玉佩感知外界的世界,与连烨在神识上沟通。或者在洗浴中心时千禹用仙术营造了一个屏障,凤亦无法冲破的时候,也能通过连烨来感受周遭的情况。
而如今,他还在这里,却无法感应到任何有关于连烨的痕迹,好似他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在自己的生命当中一般。凤亦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压抑又紧迫,直逼得他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凤亦沉寂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唯独狭长的美眸中风云变幻,千禹看的清楚,嘴角微勾,“不就是个凡人?最最软弱无能的凡人,生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对于你,不过是须臾之间……”
千禹的话带着一丝讽刺,又似在试探,凤亦目光凝在了他的脸上,“你究竟想说甚?”
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玩世不恭的,“凤亦啊,我的凤亦。世界如此广阔,你却总爱钟情于这些事上。你若是需要一个玩物,那么再找一个便是了,那小子,也没什么稀奇啊……”
凤亦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最心爱之人,早已不在了。世间纵有姹紫嫣红开遍,与我又有什么干系……”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却突然笑了起来,“你是否以为我会如此说?”
千禹一愣,就听凤亦继续说。
“你可知,之前的我全无丝毫的记忆。为何会存在于天地间,又要去做何事,都没有半分思绪。世上无人可以感知到我的踪迹,似乎我明明存在着,又完全与世界脱节……若真如你所说,我生前那般狂热执念的想要复活那人,甚至不惜放弃肉身以取得长生之法以求无尽的时间去追寻如何使之亡者复生……”
凤亦说着停了下来,嘴角的笑意更浓。浮在半空的他笑容美的惊心动魄,千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满脑嘲讽人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间。被人三言两语就逼得说不出话来的,完全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无奈我全无记忆,曾经的牵挂之人,憎恶之人皆就此自我心中消失,成为一个没有过去之人,为何活着,又为何悲喜忧欢,曾经说的话做过事都已不复记忆,但这何尝不又是一件幸事?想罢就当重活一次,何不抛却过往,随性而过,方不负此生?”
凤亦并不是一个多言的人,如此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倒是把千禹完全震住了。眼前眉目如画的黑衫男子,容貌不改,但已经全然不是曾经那执念到偏执的凤亦了……
千禹肩膀微颤,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才是,当年我初到五华山认识的那个凤亦啊……”
那般的意气风发,风姿卓越,颠倒众生……
也是我当初迷恋着的凤亦……
“你又为何要来?”许是说出了心中积沉许久的想法,凤亦对千禹的敌意也降低了不少。
千禹眨眨眼,“你现在才想到问我这个?也没有为什么,想你了,就来了呗……”
带着无框眼镜,身着有条不紊的格子衬衫,容貌是隽秀到极致,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却说着痞气的话语,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一再的没正经简直就是挑战凤亦内心的底线,正欲发作,忽的感到之前存于连烨体内的瘴气一阵紊乱。
“他有危险!”凤亦急的脱口而出,声调止不住的上扬,完全不似平静那般清冷空幽。
话落就要朝着一个方向飘忽而去,千禹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可知他在哪?”
这个问题问的凤亦一愣,他只能感知到仅存在连烨体内的最后一股瘴气被驱动,并无法感应到他的具体位置。回过脸茫然看着千禹,摇摇头。
“唉,那个傻子如何值得你这般无措,莫慌,我大概有一点头绪……”千禹叹了口气,安抚着凤亦的情绪,回眸望向洞窟的另一端,璨如繁星的眼眸在漆黑的山洞中也难掩其光彩……
被称作傻子的连烨却不知道这边的一行人为了他有多么焦急……
很凉,浸入骨髓的凉意。
原本还如同身在烤炉还浑身热气腾腾的连烨这时候却觉得冷的牙齿连打颤都做不到,因为这满溢的凉意,足以凝住他的血液。
好在许是这刺骨的寒凉激的他力量都回到了身体中,不像之前那样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试了试弯曲手指,可以活动自如。
浮浮沉沉。
连烨现在就是这个感觉,猛地睁眼眼前漆黑一片,但是不难感觉到他就漂浮在水面。惊醒之后身体居然飘在冰冷刺骨的水面,周遭的环境又完全无法用肉眼觉察。
这样的情况下,谁能不惊慌?毫无准备的连烨手脚扑腾,瞬间往下沉,冰凉的水液从他的鼻腔和口腔灌入,一路到肺部中,疼得胸口好像撕裂一般。
忽的,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领,像是拧小鸡一样一把就将连烨从水中捞了起来。
“一米多的冰池,也能淹死你?”
这声音干哑的犹如开着最低沉的变声器,听得人直发憷,但是不难觉察出这话语间浓浓的讽刺。
连烨坐在水中直喘气,肺中灌水的那种针刺疼痛还未散去,黑暗中他发现自己坐在这水中,水液也不过刚好漫过他的胸口。
呃,他居然差点淹死在这种地方?
老脸一红,连烨咳了两声掩饰尴尬,“我……我当然知道这里水深,不过是在施展一下我的涉水术……”
说到后来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连烨坐在水中冷的直发抖,干脆一起身……
身体刚露出水面,四周阴凉的空气直钻入他每一寸毛孔,更是冷的差点昏过去,赶紧又坐回冰凉的水中。
“要冷死……大爷了……”连烨冷的牙齿直打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感觉胳膊被一只大手拉起,整个人浮出水面,在和空气接触的那一瞬间,一件温暖毛绒的皮毯就盖在了连烨身上。
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毛毯不放手,原本麦芽色的俊脸此刻被冻得又青又白。那人将毛毯裹在连烨身上,随之将他带入怀中,这怀抱又宽厚又温热,止不住的向身边人更靠近了一些。
“凡人如斯无能,不过区区冰池,就冻得如死狗一般。”身旁的人开口,连烨的颊畔就拂过炙热的气息,但这话语却冷的好似可以凝霜冻雪,粗哑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深处。
被冻得大脑差点短路的连烨立刻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谁,像是触电一样跳开。
脱离了温热的怀抱,连烨没来得及惋惜,就对着眼前漆黑一片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很想大声的喝问,仿佛这样就可以遮掩焦虑不安的内心,可是因为太冷,发出的只有喉管中的气音,没有半分威慑力。
第46章 46。扶冥往事
怪人没有回答,四周静逸的可怕,仅留身上残水滴落在石地上的声音以及连烨咚咚的心跳声。
时间一秒,两秒的过去了,连烨处在无尽的黑暗中,未知是恐怖最可怕的根源。黑暗和寒冷将他最后一丝理智所吞没,他呼吸也愈来愈急促,根本思虑不了任何,朝着一个地方就跑去。
先是拽着身上的毛毯超前跑,不过那毛毯太长,拖在身后很是碍事,到最后直接扔到一旁,顾不得有多冷,顾不上会不会在这地下洞窟中撞到墙,他撒腿狂奔着。
连烨只有一个想法,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漆黑、阴冷、无助的洞窟。
跑了没一会,前方不远处卡擦一声响,亮起了一道光束。跑得太急根本停不下来,直接就撞了上去。
嘭的一响,怪人被撞的一个踉跄,接住怀中的连烨,喉管中发出次次声响,像是在冷笑,“制衡璇玑图,千百年我也未曾能脱困,你这样疯跑,又有何用?”
有了狼烟手电的灯光,连烨也不像个无头苍蝇那样无措,喘着气望向怪人那狰狞可怖的脸,与他锐利的独眼对视着,“璇玑图?”
璇玑图连烨还是有所知晓,是一种图谱,又称回文诗,纵横各有字,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次,迭一字读,均可成诗。因其中无标点,所以可成三、四、五、六、七言不等。
历史上最有名是苏惠所写的其中一段,“仁智怀德圣虞唐,贞志笃终誓穹苍,钦所感想妄淫荒,心忧增慕怀惨伤”。而原诗若以逆时针方向读则变为“伤惨怀慕增忧心,荒淫妄想感所钦,苍穹誓终笃志真,唐虞圣德怀智仁”。
“是。”怪人回答。
连烨想要的当然不是这个答案,从怪人手臂中挣脱出来,怒问:“是你妹啊,璇玑图又怎么了?管大爷我鸟事,我他妈到底在哪?”
他忍不住连番的粗口,实际上要是普通人在这种地方。又黑又阴冷,长长的洞窟通道没有尽头,面前还站着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怪人,恐怕早就要崩溃了。连烨也着实被逼的差点发疯,所以刚才才不顾那么多再次狂奔起来,怎知又绕了回来,这才积攒了满腹怨气。
怪人一愣,眼前的男子容貌俊朗,剑眉星目,身姿矫健,半干的衣衫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