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们知道真相后,会对他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愧疚之情来,只要有一点,他就可以安慰自己说“我的一切付出都是有价值的”,但是……亲耳听到的这一切,让林志高从绝望中生出几丝悲愤之情来。
“所以。”林志高冷淡地问:“对我的处理意见是什么?”
“你现在乘飞机回巴西,立刻!我们可以对你进行第三次检查,但哪怕你不能上场只能坐替补席,也要出现在对英格兰的比赛里!”
“如果我赶不回去呢?”
曹经纬威胁他道:“你的违纪表现可以让我们直接将你开出国家队!”
“那就这样去做!”林志高冷冰冰的回他一句,然后恶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
2014年7月1日,中国VS英格兰比赛前一天,按照世界杯惯例,两支球队分别召开了赛前新闻发布会,并将在发布会上公布各自的首发阵容。
英格兰的发布会顺风顺水的举行完毕了,因为有日本队这个前车之鉴,三狮军团主帅罗伊·霍奇森言语之间对中国队非常客气,他一再表示:“中国人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对手,任何小觑他们的人最后都会吃亏——这是一个在本届世界杯里被屡屡验证的真理,所以,英格兰队当然会拿出最大的实力去对付他们。”
但在随后举行的中国队新闻发布会上,卡马乔却丢下一颗重磅炸弹,将全世界的新闻媒体都给炸的晕乎乎的。
“林志高不在我的首发阵容里。”卡马乔这样说:“他在明天的比赛里不会上场。”
全场静默了足足一分钟后,疯狂亮起的闪光灯险些将卡马乔的眼睛刺瞎。
一名中国记者抢着发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吼而不是喊:“是因为林志高的脚伤又复发了么?还是他的脚踝一直就没有好?”
“是……”卡马乔咽了口唾沫,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曹经纬拉过话筒,咳嗽了一声说道:“林志高在没有得到球队批准的情况下私自前往了比利时,在马上要与英格兰进行比赛的关键时刻,他居然做出如此行为,这实在是自私自利的表现!”
曹经纬的这段话让会场乱成了一锅粥:
“为什么林要去比利时?”
“世界杯关键时刻球队核心做出离队举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中国队准备对林志高进行怎样的处罚?”
“对明天的比赛中国还有信心么?”
“安静,安静!”曹经纬拍着话筒,直到所有人都静下来听他说话后,才慢吞吞地说:“国家队的队医一直在对林志高的右脚做积极治疗,他的伤很快就要好了,但林志高不相信队医的诊断,他非要去比利时找名医为自己治病,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去比利时的原因。”
大部分人都在左右摇摆,他们将信将疑:
“会不会是林志高的脚在训练中又出了什么问题?”
“林志高真的会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抛弃世界杯的比赛么?这不太可能啊!”
“国家队为了使林志高尽早复原,根本没有敢给他安排太多的训练,球队的体能教练每天只敢让他锻炼三个小时,而且昨天卡马乔主教练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备战世界杯,甚至还给他放了半天假!林志高他根本就是自己多疑,不肯相信任何人!”
曹经纬一脸义愤的开始演戏:“就在他先斩后奏的去了比利时之后,我还提醒他国家队需要他、中国需要他,只有他能给我们带来胜利和冠军,让他不要抛下他的队友。但是,林志高残忍的拒绝了我!他甚至觉得我们安排他对英首发是在害他,他将自己的得失凌驾于了国家之上,并给国家队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等他归队后,我们一定会对他进行严厉的处罚!”
这一刻的发布会现场堪称记者圈百生态演出:有人奋笔疾书匆忙赶着新闻稿,想要第一时间发出这惊世的噩耗;有人打开摄像机、将曹经纬的每一句话都录下来;有人沉浸在惊愕之中,至今没有回过神来;有人已经开始对林志高破口大骂……
还有人仍不敢相信这一切,他们跑到台前,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那样急切的询问卡马乔:“卡马乔先生,事实是这样的么?林志高真的去了比利时?他真的不会首发?”
卡马乔不安的在座位上扭动了着,在曹经纬的凝视下,他最终艰难的点了点头,说:“是。”
无数人脸上现出绝望之色。
一名央视的老记者将右手盖在额头上,悲叹道:“这下中国队完了!”
……
《0:5!中国队惨遭屠戮,核心缺阵是主因》 (法国 《队报》)
《林消失致中国队惨败,内幕为何各方议论纷纷》 (意大利 《米兰体育报》)
《骨折还是轻伤?》(西班牙 《世界体育报》)
《三狮军团大胜晋级!霍奇森:可惜林不在场》 (英国 《泰晤士报》)
相较于欧洲媒体客观、质疑偏多的态度,中国国内各方则好像是沸腾的油锅一样,将所有的热量都花在了抨击林志高身上:
《十四亿人民的呐喊:这个骗子!》
《林志高最后关头做逃兵!》
《领队曹经纬痛批林志高自私》
《中国队返京,一半球员发表批林言论》。这条新闻是千真万确的——中国被英格兰淘汰出四分之一决赛后,国家队第二天便乘飞机返回北京,在登机前央视记者采访了他们,很多人态度暧昧的在镜头前说:“林志高啊,他就是太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可能还有点疑神疑鬼的。”这种来自国家队内部的言论,直接催化了国内舆论向更极端的情况发展。
从去年开始的连连大捷,甚至几度将世界强队逼成平手,只是很偶尔的才输掉那么一两场比赛,这样的生活已经将中国球迷惯坏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陶醉在“中国已经是足球强国”的美梦中,只要有人敢让他们醒来,他们就敢挥舞着拳头、龇着牙齿去跟他干仗。
绝大多数的媒体都在批判林志高,他们指责他受了一点小伤就吱吱乱叫,他们长篇累牍的报道:“林志高极其自私不团结的行为让中国队蒙受巨大损失、让中国球迷失望,他该为此承受公众的责罚。”甚至还有人失去理智的狂骂林志高是“民族罪人”。
少数赞同国外媒体舆论,觉得“在真相还未彻底调查清楚之前就下结论,这十分不理智”的媒体或个人,则被冠上“崇洋媚外”“不爱国”的高帽子,在网络上被人讥笑。
于是一些人只能暂时闭上自己的嘴巴,什么声音都不发出来,免得被人排斥被人隔离。不过他们的心中从未停止过怀疑——一夜之间全国各地都在“倒林”,是什么让他们风向如此一致?是什么不允许公众发出第二种声音?
……
林志高是被自己手机发出的“滴滴滴”的声音吵醒的,这已经困扰了他好一会儿了,他睡不着,于是只好睁开眼睛。
手术结束后好几个小时,却仍受麻药困扰的林志高懒得去够自己的手机,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来电声、短信声响的太频繁了,这有点诡异。
终于,“滴——”的一道长音后,他的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转了一会儿眼珠,等林志高觉得麻药又在自己身体内褪去了一点儿后,才慢慢的、尽量少挪动自己右腿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按下了床头的按钮。
最先来到他病房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医生或护士,而是约翰和……林长安、钱红艳。
“爸,妈?”林志高困惑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你进手术室之前,我就安排他们从中国飞来比利时了,现在证明我的这个决定没有做错。”约翰对他微笑了一下:“你的脚感觉还好么?”
林志高实话实说:“很疼。”
林志高的本意是跟父母和约翰撒撒娇,好有底气去支使他们帮自己的手机充电、倒水拿吃的,但是,令林志高意想不到的是……钱红艳听了这话居然哽咽一声,捂着脸转身走出去了。
“我妈怎么了?”林志高摸不着头脑:“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么?”
“不是,是,呃,我们今天早上到的时候,看到了昨天医生帮你手术清理出来的肌腱和骨头碎片,那东西有点血腥。”林长安勉强笑了笑:“你妈被吓到了。”
约翰却看了林长安一眼,用英语慢慢道:“我不认为瞒着林是一个好主意。”
林长安长叹了口气,抹了把脸,对约翰说:“你给高高说吧,我去陪他妈妈。”然后也转身走出了病房。
“你们瞒了我什么?”林志高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有什么不太好的事发生了么?”
“或许你想先看一下你的手机。”约翰递给他充电器:“那应该会解决你一部分困惑。”
林志高将手机充上电,然后开机——差不多一百多条未读短信和几十个未接来电同时蹦了出来,这惊人的数字吓了他一大跳。
而这些给他发短信和打电话的人,有蒋书鹏、孙大伟、黄博文、赵鹏、自己在国内处的一些关系还算可以的朋友,还有梅西、C罗、卡卡、范佩西、维拉蒂等国外好友们,每个人都有数条短信和至少一个电话,讲的也都是同一件事……
花费了大约半个小时时间,林志高将短信粗略的读了一遍。随着阅读条数的增多,怒火在他身上越烧越旺盛,看到其中某一条时,他差点没气的将手机摔出去:“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们能——”
“或许你还想看一下这个。”约翰找到遥控器,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我今天早上录的BBC中国新闻报道。”
电视机刚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屏幕里,林志高很快认出了那是蒋书鹏。
蒋书鹏的情况却有点不太妙,看环境他好像在一个大型的地下车库里,却被至少20个记者团团围住,记者们用话筒和摄像机包围住了蒋书鹏,不让他动哪怕一步,然后将无数问题泼向他,逼他回答:
“林志高抛下球队前往比利时的事情你知不知情?”
“是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林志高现在躲在哪里?意大利还是美国?”
“你们准备向全国人民道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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