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明,”陈轩犹豫着开口,“你真的还不知道么?你要有心理准备,你……”
“快点说,潇然怎么了!快告诉我!”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惧,柏欧明的感觉非常不好,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知道自己在害怕。
陈轩感到十分为难,但看着一脸焦急的柏欧明,他又不愿再绕圈子,深深的皱起眉头,陈轩控制着语速;“潇然昨晚在城郊出了车祸……和另一个男人赤身死在车里。”
原本不想加后半句,可看着到现在还为傻乎乎为冀潇然着急的柏欧明,陈轩作为朋友,替他不值。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我不相信,我现在要去找他。”
努力保持着镇定,柏欧明在听到‘死’字的时候已经开始不住的发抖。不会的,那些人只是威胁,他们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柏欧明不住的对自己说。
“今天下午负责调查的警察已经来过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真的。”陈轩和柏欧明做舍友的时候关系不错,柏欧明对冀潇然的感情他也清楚,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现在全校都在议论这件事,如果柏欧明再跑出去,被往来的同学指指点点,到时候更受伤的人还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没见到冀潇然本人,我死都不会信,我要去找他。”感情上,柏欧明不会妥协,但理智上,已经开始瓦解,快速迈着步子大步离开,柏欧明不知道一旦停下,自己会不会发疯。
“欧明,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很爱潇然,也知道现在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但我拜托你冷静些,冀潇然已经死了,是他对不起你,你现在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猛的转身一拳打上陈轩的下巴,陈轩毫无防备,整个人滚在地上。
“是我对不起他!”大声咆哮,柏欧明变得歇斯底里,“你知道什么!是我害死他的!”
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间爆发,柏欧明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泪,看着趴在地上捂住鼻血的陈轩,柏欧明一步步退开,然后疯狂的跑起来。周围的飞速倒退的景物让人看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胸口被撕裂般生疼。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潇然不可能死去,他甚至什么都还不知道。
一路从学校狂奔出来,柏欧明不知道跑了多久,最终绕回医院,在他心中里还仅存着一个希望,他希望父亲告诉他这个消息是假的,整件事只有父亲一个人最清楚,那么再此之前他谁都不会相信,他要等父亲醒来,然后告诉他真相。
柏佑醒来的时候,正看见床前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柏欧明,努力动了动被握住的手,柏欧明才有所察觉;“爸,你醒了。”
现在的柏佑十分虚弱,但看着这样的儿子,让他更加心碎,自己的一生都是为了儿子奋斗,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自己伤他最深。
“欧明……”虚弱的声音,柏佑觉得胸口仍有不适,但他不能再等,他知道柏欧明一定在等着他的解释,他对儿子亏欠太多,以至于比病痛更要命的,是堵在心口厚重的内疚。
“爸爸对不起你,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也不会……”说不下去,柏佑想到之前不顾苏家的威胁执意漂白企业,他只是不想让儿子步自己的后尘,却没想到苏家会如此心狠手辣。
“爸,你现在不能说太多话,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修养。”
面对这样的父亲,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却迟迟问不出口,在柏佑昏迷的时间里,柏欧明想了很多,关于父亲,关于潇然,他想知道那个答案,又怕听到那个答案,在以前柏欧明的生命里,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煎熬。
“老爷,您终于醒了,饿不饿,先喝点汤吧。”出去打水的陈妈看见柏佑醒来,忙去拿放在桌上的保温壶。她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先是老爷打电话说少爷病了,后来又是少爷打电话让给老爷陪床,柏家一向待她不薄,所以看到医院里昏迷不醒的老爷和如同被霜打过的少爷,她这个多年的下人,也于心不忍。
“少爷,您也喝点吧,您……”
示意陈妈不要再说不下去,柏欧明这两天一直没吃东西,之前的高烧已经十分消耗体力,又接连熬了两天,人已经瘦下去一圈,但他没有任何胃口,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人,都前途未卜。
“陈妈,麻烦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少爷说。”没有听从柏欧明的劝告,柏佑缓了缓气息,继续开口说道。
“欧明,你过来,爸爸有话对你说。”
“爸,您现在别说了,以后再告诉我。”
“不,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柏佑对于自己的一生并不满意,唯一挂念的只有儿子。从小柏欧明就是一个不用人操心的孩子,无数的荣誉与奖项,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大的安慰。
伏在父亲嘴边,柏欧明唯恐听露了父亲说的每一个字,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以下要听到的内容,恐怕是他这一辈子最难接受的事实。
“当年我的生意刚刚做大,锋芒毕露不懂得收敛,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对方想要收购我的公司,我不答应,他们知道明的不行,就开始暗中动手脚。没多久,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威胁我如果不照做,就别怪他们不客气。那时候你还很小,我和你妈都十分担心,就报了警。可警方对这种没有任何证据的威胁根本不受理,我在警察局里求了他们很久,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结果第二天,你妈就出了事。”
说道这儿,坚强如柏佑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妻子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尽管时隔多年,这份歉疚仍然隐隐作痛。
“我害怕了,抱着你去警察局请求保护,可对方一定是找了关系,你妈的意外被认定为司机无责任,凶手堂而皇之的被释放,我就在那时绝望了。”
微微一顿,柏佑回想起当时的自己,要不是顾及襁褓中的柏欧明,他已经去找对方拼命。可孩子是妻子留给自己唯一的托付,不管再难,他都要抚养他长大。
“我想到了另一条路,去求助当时黑道上有名的苏岳森,只要他能帮我报仇,这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没想到,法律和正义做不到的事,苏岳森却做到了,那个凶手在我面前被抢打死,我也在那时将自己的企业交给了苏家。”
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父亲从不提再娶,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从不让自己插手公司的事。
“对当年的选择,我并不后悔,只是我不能让你重走我的路。眼看你马上毕业,博途总有一天要传到你手上,我开始想漂白博途,可刚刚开始,就被苏家发现。”皱起眉,柏欧明是柏佑唯一的软肋,这么多年来,他最宝贵的东西,从来只有这一个。
“我以为以前帮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他们会有一丝手软,保护你的安全是我对苏家唯一的条件,但我忘了,苏家终究还是苏家,他们可以保住你的命,却同样能让你生不如死,冀潇然的事爸爸对不起你,但爸爸请求你看在这么年养育你的份上,不要去找苏家报仇,再失去你,爸爸承受不起。”
柏欧明的泪从下巴滴下来,没有选择,没有拒绝,他已经失去了冀潇然,他心痛欲绝,但他不能不顾念抚养他长大的父亲,这是一场已经画上句号的闹剧,而他除了后知后觉的承受外,已经没有机会停止齿轮的转动。
呆坐回板凳,柏欧明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知觉,他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如同一座崩塌的废城,只剩下大片的灰色。
“欧明!欧明!”看着泪流满面的儿子,柏佑心如刀绞,这些隐藏了二十几年的尘封往事,终于再次暴露了原本的狰狞。
“我没事,爸,你好好躺着,我会好好活着,为你好好活着,我只是想出去走走,需要点时间。”
起身安抚好努力想坐起身的柏佑,柏欧明木然的走出病房,“陈妈,麻烦你照顾下我爸。”说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向门口。
路过了谁,经过了谁,听见了谁,柏欧明一概不知,他回到自己和冀潇然租住的房屋,开门,却发现已经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带走了冀潇然的大部分遗物。
地上,散落着几本书籍和一些CD,柏欧明看见Nirvana的《Nevermind》——这是他送给冀潇然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弯腰捡起,柏欧明把CD使劲按在胸口,直到渗出鲜血,才感到CD盒四角带来的刺痛。麻木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铺天盖地的压抑让他难以呼吸。
‘潇然’柏欧明在心里最后一次喊出这个熟悉名字,那个鲜活的身影却再也不能有所回应。愧疚的爱将心脏划成碎片,柏欧明痛苦的蜷缩着身体,再一次泪流满面。
几天后,冀潇然的葬礼,从国外归来的父母办的很简单,甚至没有邀请一个同学。树林阴影里,柏欧明远远看着,几日的突变,已经夺走了他眼中原本的神采。
转身,离开,柏欧明以为自己不会再疼痛,却仍不忍心看冀潇然的身体被推进火里。带着歉疚,带着自责,柏欧明离开的脚步格外沉重,他还有重病的父亲要照顾,还有整个柏家企业等着他支撑。他要报复,为父亲和爱人报仇,尽管父亲已经千般嘱咐不要与苏家为敌,但即使粉身碎骨,这份恨他都要让苏家加倍的偿还,这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仇恨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由于上一次突发心脏病的严重影响,柏佑以后的身体状况一直堪忧,勉强维持着撑过一年,终于在又一次的抢救中没能睁开眼睛。
柏欧明在柏佑的葬礼后一个人只身前往美国攻读心理,据说期间参加过射击、格斗等多种短期训练。一年后,柏欧明正式接管博途,博途在黑白两道迅速崛起,成为Z市排名前几的娱乐公司之一。
另一方面,缅甸境内,一个神秘的新锐力量正在秘密壮大。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部分终于写完了,之前猜错情节的请自觉冒泡^^今天晚上将在火车上度过,所以早更周三到周五请假,因为某漠要出差,明后两天可能只能更一次,这周比较忙,周末各位再见啦谢谢一直以来对逆鳞的支持=3=~
、第二十四章 摊牌
眼底没有丝毫波澜,柏欧明将子弹上膛,一步步走向苏扬,记忆再一次提醒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