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听得弄云有正经事要说,当下便正了正神色,只侧头问道:“是什么事儿?”
弄云笑了一下,只说道:“咱们这一番南下,在半路采买了不少小丫头,按理这一人四季八套衣服的定例,不说一并发下去,单眼下的春裳却也是该补上的。只是姐姐也清楚,咱们这一出京,虽带了不少衣料绸缎的,可都是些上进的或官用的,给小丫头做衣裳的话,却是有些不像样。我本想着等搬了宅子,料理妥当了,再命人寻着来往的漕商,买些南边的料子,左右这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只是今日我听荷珠讲了,说是这良山县里倒颇有些绣衣铺子,若说手艺布料什么的倒也不算差,样式也还算合式,我思忖着,外头的手艺布料虽算不得精致,但是做些给小丫头的衣裳倒足够了,不过多费几十两银子罢了。只是咱们的规矩又摆在哪儿,左右我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才想问问姐姐,这事儿可该怎么办?”
揽月听了,仔细想了想,只沉了脸色说道:“若是在京里,在外头寻个绣衣铺子做些衣裳,倒也是常事,算不得什么。可如今咱们随着公子外放,到底不比京里,这几日公子时常叹气,我琢磨着必是这县里有那么一起子黑心烂肠的人,咱们这些丫头平日只在内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虽说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了乱不是?况且着,咱们在这县里初来乍到的,哪些铺子可信哪些人的话能听,也不大清楚,若说做些衣裳的事儿,只不过是小事,可是那些没风没影的话儿,咱们也不是没听过,凡事宁可拘泥些,也不要让旁人嚼了舌头去。”
话说到这儿,揽月又没好气道:“再说着,这几日才好吃好喝的供了几日,那些小姑奶奶已是要上天,若再发了衣裳下去,我怕着明儿真得上天去寻人了,我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这般折腾。”惹的弄云又是一阵浅笑不语。
秦易把书卷摊在桌上,手里拿着一只笔,不时在纸上写下一两个字来,写着写着,一会儿又另寻了本书出来,翻到某页上面,仔细对比一番,又抄下几个字来。待得几本书翻遍了,那纸上的字儿也拼出了一封短信来,秦易细细看了一遍,不喜反愁,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按这纸上所言,秦易便是把整个县衙都清洗一遍,也不为过,只是这纸上罪状条条,列举分明,可秦易这心里总还有着那么一丝半点的不确定。这纸上的罪状看着吓人,可真细究到底,也不过是些渎职之流的小毛病,哪朝哪代都有的花样儿,便是秦易起心发落了,可底下的人只要弄出几个替死鬼来,轻轻松松的便能脱了身去。
再说着,秦易又不是傻子,这些官场上的勾当,他便没眼见过,在府里和表哥那也听过不少了。这县里早已被人把持住了,他不动还好,若真起心动作一番,只怕着到头秦易自个也讨不着好去。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良山县再怎么天高皇帝远,这土皇帝到底也比不过真龙天子去。想到此处,秦易眯了眯眼,他倒想看看,这池里的长蛇究竟有多大道行。
一盏烛火忽明忽暗,遥遥清风透窗而入,姮娥羞掩云袖半遮面,百花微绽露带香,齐轩对着烛光,仔细的看着手中的玉坠,烛火微昏,越发衬得那玉坠温润细腻,齐轩的手指揉摩着玉坠上平滑的刻痕,看着指尖的玉麒麟,齐轩恍着眼,似乎又见着秦易在眼前笑语盈盈,一时神移心荡,竟不知是梦是幻。
指尖微凉,齐轩回过神来,不知为何,一个念头翛然而生,为何自己对秦易是如此的熟悉,明明一开始只是有意结交,相谈甚欢也在意料之中,但为何初次秦易,便似旧日重逢一般,全然不觉陌生与隔阂。齐轩定定的看着玉坠,心里懒懒的,又想起此番与秦易相逢,不自觉的流露出淡淡的微笑来。
“公子,二老爷送了信来。”拂云进了屋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有些孱弱的说道。齐轩一听,敛去笑容,只淡淡道:“拿过来罢。”拂云细眼窥了齐轩一眼,见他不似生气的摸样,忙上前递了信,一低头又见着齐轩手里的玉坠,不由得心里一叹。齐轩接了信,一看也不看,只往那烛火一送,炙热的火焰舔舐着微黄的信纸,不过一时半会那信封便燃成了灰烬,清风一掠,便翩然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偶仔细考虑了一天,发觉偶的倦怠期到了,不过只要还有一个亲在看,偶就会坚持下去,偶不想太监,更不喜欢烂尾,最鄙视的就是烂尾蛤蟆~~~~~
ps:这章小齐出来,一出来就很酷啊~~~~~~
96
96、张县丞投诚秦易笑 。。。
看着那信被烧,拂云慌了手脚,一时间连口齿都不大灵活了,只大惊道:“公子,你……怎么……?”
齐轩看着信纸燃成灰烬,烛影摇晃,越发映着他的容颜如玉,听得拂云的惊语,齐轩只冷然一笑,只说道:“怎么着,我已是避到了这荒山野岭,还得听人使唤不成。”
拂云唬了一跳,只呐呐道:“可是……这是二老爷送的信来,又不与那些事相干,公子为什么……”
话还没说话,便被齐轩打断,他略带厌恶的说道:“什么二老爷三老爷的,你若是觉得不相干,自回去了就是,我这小庙容不下这大的菩萨。”
话说出了口,齐轩见着拂云两眼已是红了起来,才觉自个儿竟冲着拂云撒了气,又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倦的说道:“你还以为着二叔是好人,我若不和他们断了联系,怕是明儿顶罪进牢的人就该是我了。”
拂云听了,只是略微低下头,脸上还有几分不敢相信的神态流露出来。齐轩见了,又叹了口气,只说道:“家里头的人都被富贵迷了眼,一两银子下去,百两银子回来,百两银子出去,回来的万两银子都不止。这样的泼天富贵,他们是罢不了手,我虽未沾身,可到底知道的不少,咱们这遭回去,昔日交好的几家,也有人出了事,虽是压下去了,可祸水东引也好,寻人替死也好,都要找个主去。我那些叔叔秉性如何,你们也没少听人言,我既好不容易出来,何苦再搅进去,沾一身浑水不可。”
秦易思量得当,只收拾了书册,将那抄下的一页字,顺手叠成了小条,只往那烛火上一撩,看着纸条烧成灰烬,方才把书册往书架上选了位置插了进去。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咔哒”一声,书架上落下了个小锦盒,秦易觉得眼生,只捡起来打开一看,见盒子里正放着自己那块白玉麒麟扇坠。
秦易略略纳罕,自从那日与齐轩在水阁里换了衣裳之后,一时又忙又乱的,秦易也记不得这扇坠是被齐轩拿去了,还是被自己弄丢了,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了书架上来了。秦易正想着,揽月在外头笑问了一声:“公子,到了酉时了,可要安置了?”
秦易只撩了帘子,淡淡吩咐道:“让人打水进来罢。”揽月方自带了小丫头们端水进来服侍,揽月替秦易挽了挽衣袖,正要替秦易脱鞋,秦易笑问道:“我那个白玉扇坠,我还以为丢了,怎么今日却发现放在书架上?”
揽月闻言,只笑了一下,忙回说道:“公子怕是忘记了,那扇坠原不知哪一日公子落在了换下的衣裳里,后来还是打扫的小丫头发现了,佩玉姐姐才收了起来。只是那扇坠公子不常带着,素日又不曾提起,虽一路带了过来,倒是我们也混忘着,不曾与公子分说了,公子今日问起,可是那扇坠……”
话还没说完,秦易便微微一笑,淡淡道:“没什么,不过今日看见了,便问一问罢了。”
言罢,又吩咐揽月道:“你出去传个话,让李大和李二两兄弟,到书房里等着,我有事吩咐。”揽月听了,只嫣然笑了一下,忙掀帘出去传话。
翌日清晨,杨柳带露,荷菱浮水,衙门交接未毕,秦易也稍得几日空闲,自拿了本良山县志,握在手中,闲闲的翻看,正觉百无聊赖。只听得外头的小丫头,忙忙的禀告道:“公子,张大人来了。”秦易一听,只笑道:“还不请到花厅奉茶。”
张县丞一路行来,虽是以公务为名,可心中实在忐忑。他听着新知县口风,不似昏庸之辈,可这满县上下也非易与之辈。他在良山县当了这许久的官,旁的不甚精通,可见过的官吏着实不少,倒也敢说一句识人有方。
这几日看下来,见这新县令年纪虽小,可却极有学问,谈吐亦非凡人所比,再兼着这新县令的身世背景,他自下吏而到县丞,数十年间竟无一人可与这新知县相提并论。有这等身份地位,又有如此才华,真真是天命所归,便是其他闲杂人等占着地利人和,可也扭不过这天时去。
想到此处,这张县丞平心静气了起来,坐了一阵,才发觉手中的清茶早已被自己饮个了干净,竟只剩了数片茶叶,沉在盏底。张县丞暗道失礼,目光朝四周看了一番,还未动作,便有一个梳着双鬟身着水红绸衣的小丫鬟上来添了茶水。只见这小丫鬟一双皓腕莹白如玉,上面还戴着一个碧绿的玉镯,只看那玉镯的水色,便知价值不扉。
张县丞端起茶盏,微微扫了这小丫鬟一眼,却见着这小丫头不只腕上带着玉镯,头上点缀的几朵头花,也是珍珠所制,圆润剔透不似寻常货色,越发衬得这小丫鬟清秀可人。不说首饰,便是衣料,张县丞一眼便知,也是上等的官绸,只是花色略旧了一些,还有些不合身不处,看得出是修小过的。这小丫鬟尚有几分拘谨,添了茶便低着头退在一旁,不言不语。
张县丞窥了一眼,见这小丫鬟虽木讷了些,可论相貌穿戴,竟比这良山县里的大家小姐,还要出众许多。心下略一吃惊,不禁又暗自叹道:“难怪世上许多富户书香,宁取大家婢,不取小家女,单是这份吃穿用度养出的丫鬟,便胜过小家碧玉不知泛泛,更不论,在这些世家豪门之中养出的见识关系,能为夫家添多少助力,直可谓登天有径。”
心下略略动容,单只这些丫鬟便是如此,更不论主人家是如何了,想来这趟却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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