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舍稚仙点了点头,讲账本递还给他。面上也没了一惯的笑意,“这些事情,还是说与我哥哥听吧。”
路昭拿着账本出来,眼中渐渐平静,在门外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洪舍耘煊笑着走进去,见洪舍稚仙皱着眉头,便道:“瞧不出来,你知道的倒还不少。”
洪舍稚仙认真道:“南陵大哥他们给众人分粮食之时,我也在。”
“路昭将粮食卖给了官府,官府通过转手有以高价送到他出售出,远远超出十五文。这些钱财按照比例瓜分,直叫这些奸商和贪官一生锦衣玉食。”洪舍耘煊似乎是早知道其中内情,表情倒是平静,“商行账面上都是要上缴税款的,因而粮价也不能涨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洪舍稚仙皱眉道:“哥哥想要怎么做?”
“稍安勿躁,要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要与我交易,如今不能打草惊蛇。”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顾太医说了什么?”
洪舍耘煊一愣,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好得很。”
“皇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不相信皇兄?”
洪舍稚仙低下头,“许多时候,我也不知道皇兄在想什么……”
洪舍耘煊轻叹一声,“只是有些事,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你不必胡思乱想。”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的相当顺利,一切都按照洪舍耘煊的预想发生,钱庄转眼成了地方官员以及当地豪绅竞相拜访之地,每日里访客络绎不绝。
洪舍稚仙每日里也不闲着,出出进进都是引人注目,总也闲不下来。
而事情的转折,发生的也相当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全然措手不及。
一夜之间,城中沸腾起来。县衙门口悬挂着三个头颅,凶手没有惊动任何人,神出鬼没。被杀的三人一个是当地县令,另一个是师爷,还有一个是个捕头。若是如县令和师爷一般手无缚鸡之力,倒也不慎稀奇,然而这个捕头确实当地有名的好身手,竟然也被轻易杀害,不禁引来城内一片唏嘘。
这个行凶者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如此一来,不少富商开始害怕,举家外迁,不敢在城中久留。
事情的发生接二连三,恐慌立刻加剧。
被杀害的全都是在当地身份地位较高,家中有些家当的。
“哼!他这是想要替天行道?呵呵!有意思!”朱红信略有些兴致勃勃。
洪舍稚仙想了想,摇头道:“小信不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朱红信对对方为何动手杀人这件事的前因并不感兴趣,然而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有些幸灾乐祸道,“这年头,江湖中人杀人,有几个是要讲一个原由的?不高兴了,杀也便杀了。”
“杀人必定有一个契机。这些人的死,表面上都是因为为人并不清正,但是天下贪官污吏,恶霸豪绅何止万千?为何忽然之间就对这样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下手?”洪舍稚仙说得不紧不慢,倒像是并不放在心上,但语出却有些惊人,“杀人的人,也许并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朱红信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如若只有一个人,来去自如倒还说得过去,但若是一行人,想要在众人眼皮底下多次行凶怕是不易。”
洪舍稚仙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并非不可能。”他身边的影卫从来都是在暗中隐藏形迹,神出鬼没,想要在不知不觉间取人性命并不算困难。问题是,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朱红信见他如此,摇了摇头,“想要知道原由,何不问问你那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你能帮我吗?”洪舍稚仙忽然道。
朱红信眼前一亮,“你要我帮你去取衙门里的卷宗?”
洪舍稚仙顿时眉开眼笑,“嗯。还需要打探下消息。”
“可以,不过……修罗要借给我一天。”
“没问题。”洪舍稚仙这一次倒是大方。
朱红信的消息来得很快,以至于洪舍稚仙以为他只是出去溜了一圈。
朱红信将一个布包扔到桌上,揉了揉胳膊,笑得颇有些傲然,“东西都在其中了,至于消息,我给你带回来了。”说着修罗从门外进来,肩上扛着一个人。
洪舍稚仙一惊,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这样扛着一个人大摇大摆进来……
“哪里不好?我看好得不得了!我不过是毒瞎了他的眼睛,嘴巴还是能说话的。要问什么快问!
洪舍稚仙顿时没了言语,“我是想说,修罗的肩膀是我的,不给旁人用。”
修罗望着他,眼神有些呆滞。
“小气。”朱红信皱了皱鼻子,转头就端起洪舍稚仙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把他放下吧,量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洪舍稚仙见修罗将人扔下,这才去打量这人。此人身上赫然穿着一身捕快衣衫,身上没什么伤,但是眼睛紧闭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朱红信手中一根毒针飞出,没入他身体,这捕快身体微微一抖,“嗯啊!救、救命啊!”
朱红信脚尖抵上他的喉咙,“你只要乖乖回答几个问题,我就不杀你。如果你敢有丝毫异举,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放心,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我的毒药,你这身膘用来养尸蛊再好不过!”
那人立刻闭嘴,用力点头。
洪舍稚仙低头打开布包,其中放着一摞卷宗,他慢慢翻看,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抬头对朱红信道:“什么是尸蛊?”
朱红信眯着眼睛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这么快就看完了?”
洪舍稚仙笑了笑,“有用的都记下了。”他又问了一遍,“什么是尸蛊?”
“你对蛊虫有兴趣?”朱红信问得有些犹豫,因为中原人对于苗疆一带的风俗习惯知之甚少,常常根据一些流言蜚语就来臆测。
苗疆的蛊虫确实可怕,然而在苗疆,人们并不用蛊虫害人,然而到了中原就不同了,总有些中原人利用这些神奇的东西做一些他们没法做到的事。
养蛊之人多半都很珍惜自己养育的蛊虫,并不会随意使用。
然而大多数人存在着对这种东西的恐惧之意,也就有些扭曲的理解。没想到的是,洪舍稚仙竟然也对这个有兴趣。
只见洪舍稚仙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见过,是什么样子?跟小红类似的东西?”
朱红信微微一怔,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颇为兴味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你真的很有意思呢!”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盒子,小心翼翼打开,“你看。”
洪舍稚仙耐不住好奇,睁大眼睛去看。一看之下,吃了一惊,“这、这……”
朱红信撇了撇嘴,“你觉得很难看?”
洪舍稚仙一愣,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觉得很难看?”
朱红信一口气堵在喉咙里,略有些郁闷,“才没有呢!倒是你,方才那么惊讶。”
“并没有,我只是想问,这东西能吃吗?”
朱红信直觉怎一个囧字了得?
“这个怎么能吃呢?你知道养他有多辛苦?他可是比皇帝还难伺候!你这个笨蛋,怎么什么都想吃?也不怕毒死你啊!”
洪舍稚仙头一次被人骂笨蛋,张了张嘴,略有些委屈,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盒子里的小东西,看它一动不动的,外表和一粒腰果没什么差别,他很怀疑这东西可以吃。“不能吃啊?”
朱红信连忙关上盒子,小心翼翼收起来,生怕洪舍稚仙一口吃了似的。“是啊是啊!你可别打她主意!”
洪舍稚仙点点头,笑眯眯道:“我没打它的主意,我只是想尝尝味道……”
“……”
、强欢
洪舍稚仙坐下来,抬起一双桃花眼,开始打量起面前这个捕快来,看了一会儿,那捕快见少年天真懵懂的样子,但听他方才说话之间,脑子似乎有问题,也不敢随意动心思逃跑,毕竟身边还站着一个妖孽。
“你家住哪里?”洪舍稚仙开口问。
捕快愣了愣,手心直冒汗,眼睛不自觉去看朱红信。后者也不理会,自己喝茶。见状,捕快只得道:“城南。”
“平日吃什么?”
捕快一头雾水,呆呆道:“米粮。”
“从哪里来?”
“小的也算是个衙门官差,每月都有奉粮和奉银。”
“那如若没有奉粮的人家,粮从何来?”
“米铺子也卖粮食。”捕快此时终于冷汗下来,心里也知道这二位是冲着什么而来的。
“知道什么说什么,答得好,放你一条生路,打得不好,城南一个人也别想活。”朱红信站起身来,似笑非笑看着那捕快,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捕快打了个冷战,“说说说!小的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问完之后,洪舍稚仙沉默了许久,面色略有些苍白,坐了一会,起身道:“把他送回去吧。”
朱红信撇了撇嘴,只会修罗将人打晕了送走。修罗的大个子轻易就将人扛起来,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们囤积粮食,卖给同一个人,那这个人要这么多粮食作甚?若是用来吃用,也够不少人一年不饿死。”朱红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洪舍稚仙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洪舍耘煊撕碎手中信笺,神色略微凝重,听到门外脚步声,便换上一副温和笑容。
片刻,洪舍稚仙站在门外,朝里探了探头,面色略带忧虑。
“进来吧。”洪舍耘煊站起身来,将人拉到身边坐下,面上一派和煦,“怎么了?一脸的忧心忡忡。”
洪舍稚仙摇了摇头,“皇兄不担心?”
“担心什么?”洪舍耘煊淡淡一笑。
“只怕是有人要起事造反了。”
洪舍耘煊微微一怔,却只是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太平盛世多年,总会出些反骨。何况众人都道皇帝年幼,未及弱冠,本王年纪尚清阅历尚浅,不足成事。此时不变,何时变?若不是先皇余威,只怕天下早就乱了。”
洪舍稚仙听他这样一番言语,面色越发凝重,抿了抿唇,才道:“皇兄,我当不好这个皇帝,只能给你徒增麻烦。恩师教导之言,仙儿不敢或忘,但你我心里都清楚,皇兄比我更适合当皇帝!”
“住口!”洪舍耘煊冷下面来,笑容尽敛。“若是父皇听闻你说出这些没出息的话,定要大怒。你身为皇帝,这是不争的事实。”
洪舍稚仙自然之道,只要兄弟二人提起此